这四个小孩当中,奶奶对他们各有不同的评价。像她说老二黑立国有个性,每次我们在骂立国怎么那么顽皮的时候,奶奶会替他说话,奶奶认为这就是立国的个性,没个性的孩子反而奇怪;老三立和奶奶很亲,常常带奶奶去买衣服,奶奶生病的时候也都是立每天去照顾他;小儿子立行,奶奶则很注重他的营养,最喜欢煎牛排给他吃,但对老大黑立言,奶奶则觉得这个孩子很特别,她眼中所谓的特别不是说立言功课特别好或特别乖,而是他们之间可以谈一些亲密的话题。
像奶奶会跟立言谈男女之间的事情,奶奶会问他:“宿舍里面是男女合校,有没有男生跑到女孩房间里面去啊?”黑立言就会说:“有啊,大家都不管。”他还跟奶奶说有个女孩在宿舍洗澡,忘了带大毛巾,后来只好用条小毛巾围着准备跑回房间,结果宿舍两排的同学都起哄大喊加油,让那女孩边跑边笑好不尴尬……像这些事情立言从来不会跟我说,但奶奶会问,他也会跟奶奶说,我相信在他们之间有一些特殊的连结在。
立言念UCLA(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)的时候在学校里面的医院打工,帮忙做材料分配,因为离家里还有开车一小时的距离,但从奶奶家开车只要十五分钟,所以他就住在奶奶家,我有时候到奶奶家去看他,奶奶还包办黑立言每天的便当,便当菜色真是丰富,她还打趣说:“菜这么好,以前给自己儿子的都没这么好!”
黑立言打工的时期,刚好是我们家在经济上的低潮期。美国的孩子流行打工,有一次黑立言的同学已经找到工作,打电话要约黑立言一起去,但黑立言说他不能去,因为他没有车;那时候黑立言同年龄的朋友大概自己都有车,无论是好车、烂车、老爷车,总是有部车可以代步,所以那时我在旁边听了心软、很难过,他电话挂了后,我就把我的旅行车借他,让他从奶奶家可以开车去打工。
当时我们也正面临一个全家要分开的状态,我和百龄准备回台湾,立言住校,老二立国刚要进大学,两个小的则寄住在朋友家打地铺,整个家有点分崩离析的感觉。对当年二十岁的黑立言来说,这种不确定的状况让他对未来有些茫然,不晓得自己前途在那里。
有一回我和立言到他的宿舍,一间宿舍有两个床,几乎把整个空间都占满了,一些私人物品都没有地方摆,后来他们有同学想到,可以把床整个架高,下面就可以放个椅子或摆一些东西,但要把床架高还要买木材、钉子等材料,敲敲打打半天的很麻烦,我那时像爸爸的烦躁个性就发作了,我跟立言说:“哎呀,不要弄了,好好的床干麻架高,这么麻烦!”那时候立言回我说:“我要把床架高,因为我没有家!”他这句话一说出口,我就不讲话了,两个人都有点懊恼,就默默的开车去买了材料,把床给弄起来,那种感觉真的很惨……
立言大学都是申请清寒奖学金及学生贷款来缴学费,我至今庆幸的是,还好立言在家中低潮期的这个阶段没有变坏,后来其它三个孩子说,大哥立言的绰号是“GrandpaGerard(立言的英文名字)”,因为每次别的同学想要作疯狂的事情时,立言都会劝阻,叫他们自我克制,我想可能也跟这一段成长过程的经验有关。